禅不讲知识,因此,不受知识的障碍,也更视知识为最大的敌人。知识教人起分别心,在知识领域里,人们会因此迷失了自我,甚至为邪知邪见所掌握,形成危害众生的工具。所以,禅首先要求追寻自我,其过程和手段,往往不顺人情,不合知识,违反常理。
因为在禅师的心目中,花不一定是红的,柳不一定是绿的,他们从否定的层次去认识更深的境界。他们不用口舌之争,超越语言,因而有更丰富的人生境界。傅大士善慧说:“空手把锄头,步行骑水牛;人从桥上过,桥流水不流。” 这是不合情理的描述语句,完全是在与迷妄的分别意识挑战,以破除一般人对知识的执著。扫除迷妄分别的世界,使人进入一个更真、更美、更善的心灵境界。禅语是不合逻辑的,但它有更高的境界;禅语是不合情理的,但它有更深的涵意。
六祖曾说:我有一物,无头、无脸、无名、无字、此是何物
神会接口答道:此是诸佛之本源,众生之佛性。
六祖不以为然,明明告诉你无名无字,什么都不是,偏偏你又要指一个名字相(佛性)出来,这岂不是多余。禅的教学是绝对否定一般分别意识;不容许意识分别来参杂其中。
在佛门中,被人们赞美为知识广博的智闲禅师在参访药山禅师时,药山问他:“什么是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?”
智闲禅师愕然不能回答,于是尽焚所藏经书,到南阳耕种。有一天,当他在耕地时,锄头碰到石头,铿然一声,而告顿悟。“一击忘所知,更不假修持”。这就是药山不用知识来教授智闲的原因。他要让智闲放下一切知识文字的迷障,来返求自心。这种超然的教学,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。这在一般知识界里,简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。这是禅的另一项特色。
折叠禅与生活人整天忙碌,为的是生活,为的是图已此身的温饱,可是这个“身”是什么
禅师说:“拖着死尸的是谁?”
这种问题,在一般人是不容易体认得到的,人们辛苦地奔波,饱暖之外,又要求种种物欲;物质可以丰富起生活,却也常会枯萎了心灵;口腹之欲满足了,却往往反而闭锁了本具的智慧。人们的日常生活,完全在一种不自觉的意识下被向前推动着。善恶是非的标准,都是社会共同的决定,没有个人心智的真正自由;所以这一时代的人们,往往感觉到,虽然拥有了前人所梦想不到的物质生活,却也失去了最宝贵的心灵自我。这是现时代的人类的悲剧。事实上,人们也逐渐地觉察到这一危机,也曾设想了许多补救的办法,社会哲学家,也提出了改良的方案,虽是改善了一部份,但对整个泛滥的洪流,似乎也无济于事。
禅,这个神妙的东西,一旦在生活中发挥功用,则活泼自然,不受欲念牵累,到处充满着生命力,正可以扭转现代人类生活意志的萎靡。
禅并不是弃置生活上的情趣,确切地说,它超越了这些五欲六尘,而企图获得更实在的和谐与寂静。他一样的穿衣,一样的吃饭,“任性逍遥,随缘放旷,但尽凡心,别无圣解”。如有僧问道于赵州禅师,赵州回答他说:“吃茶去!”吃饭、洗钵、洒扫,无非是道,若能会得,当下即得解脱,何须另外用功?迷者口念,智者心行,向上一路,是凡圣相通的。禅,不是供我们谈论研究的,禅是改善我们生活的,有了禅,就有了富有大千的生活!
折叠禅与自然何谓禅?禅就是自然而然,禅与大自然同在,禅并无隐藏任何东西。什么是道?“云在青天水在瓶”,“青青翠竹无非般若,郁郁黄花皆是妙谛”。用慧眼来看,大地万物皆是禅机,未悟道前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;悟道后,看山还是山,看水还是水。但是前后的山水的内容不同了,悟道后的山水景物与我同在,和我一体,任我取用,物我合一,相入无碍,这种禅心是何等的超然。
“偶来松树下,高枕石头眠,山中无历日,寒尽不知年”;“溪声尽是广长舌,山色无非清净身”,随地觅取,都是禅机;一般人误以为禅机奥秘,深不可测,高不可攀,这是门外看禅的感觉,其实,禅本来就是自家风光,不假外求,自然中到处充斥,俯拾即得。
但是,今天的人类,与自然是站在对立地位的,人类破坏自然界的均衡,把自然生机摧残殆尽,展现在世人眼前的一切,都靠人为的障碍机械操纵,而告僵化、机械化。这样生活下去,怎能感到和谐,怎能不感到空虚,使精神烦忧而痛苦呢?“禅”就如山中的清泉,它可以洗涤心灵的尘埃;他如天上的白云,让你飘流四方,任运逍 遥。
折叠禅与幽默悟道的禅师,不是我们想象中枯木死灰一般的老僧入定,真正的禅师,生活风趣,而且更具幽默感。在他们的心目中,大地充满了生机,众生具备了佛性,一切是那么活泼,那么自然,因此,纵横上下,随机应化,象春风甘霖一般地滋润世间;有时具威严。有时也至为幽默,这正是禅门教化的特色。
温州玄机比丘尼,参访雪峰禅师。雪峰问她:
从何处来
从大日山来。
日出也未
如果日出,早这溶却雪峰。(这是说我若悟道,则盛名必将雪峰禅师掩盖,哪需来向你请教)
雪峰又问:叫什么名字
玄机!
日织几何
寸丝不挂!
雪峰心想,你真有这个本事吗?随口说道:
汝袈裟拖地了!
这时玄机猛然回头,雪峰大笑说:
好一个寸丝不挂!
太监鱼朝恩,权震当朝,一日,问药山禅师:“《普门品》中说黑风吹其船舫,飘堕罗刹鬼国,请问什么是黑风?”
禅师并未正面回答,只是不客气直呼:“鱼朝恩!你这呆子,问此何为?”鱼朝恩听了勃然变色,正要大怒,药山禅师笑道:“这就是黑风吹其船舫了!”
灵圳禅师参访归宗禅师,问道:“如何是佛?”
归宗禅师说:“不可语汝,汝不信;汝若信,过来吾告汝!”
然后细声贴耳地告诉他:“汝即是!”
这些弘化教导的手段是何等的幽默!
学禅,要有悟性,要有灵巧,明白一点说,就是要有幽默感!古来的禅师,没有一个不是幽默大师,在幽默里,禅是多么活泼!禅是多么锐利!
折叠禅与艺术佛教其他各派对日本文化影响,一般都局]限在他们宗教生活方面。[唯独禅宗不受此限],它对其文化生活[的各个方面都有极深的影响,这可以说是意义深远的事实。
在中国,情况可能有不同。禅同道教的信仰、时间以及儒家的道德虽有广泛的联系,但却不曾像日本那样对文化生活产生一定影响(禅为日本人所用并渗于文化生活 ,或许应归于因于民族心理)。不过有一点应该特别注意的是,禅对宋学的产生,对南宋一派绘画的发展都给予了极为强烈的刺激。这些绘画曾在镰仓时代初期,随频繁来往于中日两国之间的禅僧们一起被带到了日本,并在东瀛国土上博得了众多的赞美者。现在,这些作品在日本成了国宝。现在,这些作品在日本还存在,而在中国,却很少能见到了。
作为日本人艺术才能的一大显著特征,可以举“一角”式为例,它发端于南宋大画家马远、所谓“一角”式,从心理上看,它同日本画家之“减笔体”的传统相结合,即在绢本或纸本上用较少的描线或笔触去描绘物象。这两者都和禅的精神完全吻合。涟漪微起的水面上,独自飘荡着一叶渔舟,它完全能够唤起孤绝的禅的感觉——茫茫大海般广漠无限,又如涓涓小溪般怡然自得。右画面上看(点击放大),这一叶小舟无依无靠,他构造原始,没有保持稳定的机械装置,没有乘风破浪的舵浆,也没有各种战胜恶劣气候的科学仪器,总之,与现代化的万吨巨轮形成鲜明对照。但正是这种极端无依无靠,才体现出一叶渔舟的美德,使我们感到有一种无限的“绝对性的东西”围绕着小舟及一切,包含万物。
再看右图一幅画:枯枝上一只鸟孑然而立,画面及其简练,一条线、一抹影、一块墨,都恰如其分。它似乎在向我们喟叹:天越来越短了,自然界繁茂的夏天就要过去,荒寂的秋日将再次降临。这画中的意境也许有些感伤,但它却能使我们去审视自己的内心。当我们有能力观察到这一点时,深藏在内心世界的无数精神宝藏就会展现在我们面前。
在这样多样化的精神世界种,他们最推崇的是先验的孤绝,在日本文化用语叫作闲寂。它的真正意义是“贫困”(Poverty),消极一点说就是“不随社会时尚”。之所以称其为“贫困”,是因为它不执着着一切世俗的东西,诸如财富、权利、名誉等等。而且,在这种“贫困”人的心中,他会感到有一种因超越时代、社会而具有最高加之的存在——这就是闲寂的本质构成,犹如三国时期竹林七贤处于深山笑看世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