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小静88 于 2016-9-29 22:58 编辑
世上的事,说足了这头,便开始说那头。大约过了三个月,开始有人说裕成公那副大涤子靠不住。初看挺唬人的,可看上几遍就稀汤寡水,没了精神。真假画的分辨是,真画经得住看,假画受不住瞧。这话传开之后,就有新闻冒出来----有人说这幅画是西头黄三爷一造的赝品!这话不是等于拿脏水往人家蓝眼袍子上泼吗? 蓝眼有根,理也不理。愈是不理传的愈玄。后来就说的有鼻子有眼了。说是有人在针市街一个人家里,看到了这轴的真品。于是,又是接二连三、不间断有人去裕成公古玩铺看画,但这回是想瞧瞧黄三爷用麻能耐把蓝眼的眼给蒙住的。想来看能人栽跟头都是最来神儿!
裕成公的老板佟五爷心里有点发毛,便对蓝眼说:“我相信您的能力,可我架不住外头闲话,扰的咱铺子整天乱哄哄的,咱是不是找个人打听打听那幅画在哪儿。要真有张一模一样的画,就想法把它亮出来,分清真假,更显得咱高。”
蓝眼听出来老板没底,可是流言闲言谁也没辙,除非就照老板的话办,真假一齐亮出来。人家在暗处闹自己在明处赢。
佟老板找来尤小五。尤小五是天津卫的一只地老鼠,到处乱钻,嘛事都能叫他拿耳朵摸到。他们派尤小五去打听,转天有了消息。原来还真的有了另一幅大涤子,也叫《湖天春色图》,而且真的就在针街市一家姓崔的人家!佟老板和蓝眼都不知道这崔家是谁。佟老板便叫尤小五引着蓝眼去看。蓝眼不能不去,待到了那家一看,眼镜片刷刷闪过两道蓝光,傻了!
真画原来是这幅。铺子里那副是假造的!这两幅画的大小、成色、画面,全都一样,连图章都是仿刻的。可就是神气不同----瞧,这幅画真是嘛神气!
他当初怎么打的眼,已经全然不知。此时面对这画,真恨不得钻进地里去。他二十年没看错过一幅,他蓝眼简直成了古玩行里的神。他说真必真,说假准假,没人不信。可这回一走眼,传了出去,那可毁了。看真画假画这行,看对一辈子都是应该的,看错一幅就一跟斗栽到底。
他没出声,回到店铺跟老板讲了实话。裕成公和蓝眼是连在一块的,要栽全栽。佟老板想了一夜,有了主意,觉得把崔家那副大涤子买过来,花大价钱也在所不惜。两幅画都攥自己手里,哪真哪假都全由自己说了。 但办这事他们不能露面,便花钱另外请个人,假装买主,跟随尤小五去崔家买那轴画。谁料人家姓崔的开口就是天价。不然就自己留着不卖了。买东西就怕一边非买一边非不卖。可是去装买主这人心里有底,因为来时:佟老板对他有话:就是砸了我的铺子你也得把画给我买来。”这便一再让步,最后竟然花了七条金子才买到手,反而比先前买的那轴多花了三倍的钱还多。 待把这幅画拿到裕成公,佟老板舒口大气,虽然心疼钱,却保住了裕成公的牌子。他叫伙计们把两轴画并排挂在墙上,彻底看个心明眼亮。等画挂好,蓝眼上前一瞧,眼镜片刷刷刷闪三道光。人家竟赛根棍子立在那里。天下怪事就在眼前----原来还是先前那幅是真的,刚买回来的这幅反倒是假的! 真假不放在一起比一比,根本分不出真假-----这才是人家造假画的本事,也是最高超的本事! 可是蓝眼长得一是嘛眼?肚挤眼? 蓝眼差点一口气闭过去,转过三天,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捋了一遍,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黄三爷暗处做的圈套。一步一步叫你钻进来,人家真画卖的不吃亏,假画卖的比天高。他突然想起,最早来卖画的那个书生打扮的人,不是对他说过“黄三爷也临摹过这幅画”吗?人家有话在先,早就说明白这幅画有真有假,再看打了眼怨谁?看来,这位黄三爷不光是为钱,干脆就是冲着自己来的。人家叫你手里攒着真画,再去买他造的假画。多绝! 等到他明白了这一层,才算明白到家,认栽到底!打这儿起,蓝眼卷起包袱卷儿离开了裕成公。从此不单天津古玩行没他这号,天津地面也瞧不见他的影子。有人说他得一场大病,再没起来。栽的真是太惨了!
再想想看,他还有更惨的----他败给人家黄三爷,却只见到黄三爷的手笔,人家的面也没叫他见过呢! 所幸的是他最后总算想到黄三爷这一手,死的明明白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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